欢迎进入银川党史门户网站!  今天是:
设为首页 加入收藏

八十一军绥西抗战的回忆

2014-08-26 16:01

王五典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宁夏国民党三十五师奉命扩编为八十一军,并开赴当时绥远省西部抗战前线,几经激战,令我难忘。今仅就个人所经历的战役,记述如下。

举办抗日训练班 

1938年春,马鸿宾在宁夏永宁县望洪堡举办八十一军军官训练班,把全军营副、连长两级军官集中训练。在开学典礼上,军长马鸿宾特地穿着一身黄呢子军装,外套黄呢子大衣,佩戴着中将衔的领章,足蹬马靴,腰挎佩剑,登上讲台作了长时间的讲话(他平日常着便装)。他在讲话中强调:抗日战争是民族战争,我们军人首先要有民族观念,国家观念,时时刻刻记着国家至上,民族至上,保土卫国,尽职守责。在战场上要能攻能守,要有与阵地共存亡的思想准备和抗战到底之决心。他还指出:日军有飞机大炮,我们没有飞机。因此,我们必须做好坚固的工事,加强射击训练,做到弹不虚发,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发挥我们的优势。同时,要加强陆空联合、步炮联合训练,多多训练防空、防毒。

马鸿宾的这次讲话,对将要开赴前线的官兵,指明了方向,起了很好的作用。当时,我正是这个训练班的学员兼分队长。训练班根据马鸿宾的讲话精神,专门进行抗日军事训练。在军事训练中,因无防毒面具,就采用纱布口罩装锯末用煤油浸湿戴上,以代替防毒面具。后来在绥西抗战中确实也起了一定的作用。这个训练班进行了2个月即行结业。与此同时,对整个部队亦进行了抗日战争的训练,充实了装备。

开赴绥西抗战 

1938年5月,蒋介石发表马鸿宾为绥西防守司令,除绥西现有各部队统归马鸿宾指挥外,并由马鸿逵部调拨步兵1个旅、骑兵2个旅也归马鸿宾指挥,开赴绥西相机收复包头、绥远。

是年5月底,马鸿宾坐汽车带领随从人员,赴绥西临河就职。他亲自察看了防区各友军设防情况,指定了八十一军的防区范围,即命令八十一军三十五师师长马腾蛟率一○三、一○四两旅共4个步兵团,开赴绥西抗战。在部队出发前,他召集军官反复强调指出:抗日战争是长期战争,我们要有抗战到底的决心,要有最后胜利一定属于我们的信心。同时也要认识到抗日战争是艰苦的,要有吃苦耐劳的思想准备。因此,无论行军驻防都要讲究军风纪,爱护老百姓,时刻牢记“观民心之向背,知军纪之良否”,沿途决不能骚扰老百姓,任何人不准进入民房,一切辎重炊具、用具都要带全,不准借用老百姓的任何东西。

后来,马鸿宾在临河军部和他的儿子马惇靖军参谋长经常召集军部幕僚人员,研究作战计划,把防区内外的山川地形,以及各部队设防位置、火力配备、假设敌的位置等都做在沙盘上,进行沙盘战术演习。马鸿宾父子都特别注意构筑防御工事和射击教育。马鸿宾经常亲自指导检查各部队的射击教育,并不断组织各部队的军官进行射击比赛。他自己的射击技术就很好,弹不虚发。对各部队所做工事,他都要亲自反复检查,不断加固。马惇靖为了在作战中能有多种通讯方法,以保持通讯联络不致中断,除了电报、电话外,还有骑兵通讯、号音通讯、旗语通讯、火光通讯等,尤其注重夜间野外的实战训练,曾在乌镇、司仪堂、乌布浪口地区进行过大型野外演习,并请苏联专家作指导讲评。

1938年农历4月中旬,马鸿宾命令八十一军三十五师二○五团团长马文清率领该团首批由永宁县仁存渡坐木船沿黄河顺流而下,赴绥西抗日前线作战。行船13天到达临河县境的汇德城下船,农历5月初4日,步行经临河到达五原县城南关,已是上灯时间。当时,我任二○五团二营六连连长,由于天色已晚,为了不惊动老百姓,我们连驻在一个车马店的房顶上,次日黎明即撤出南关,全团都在南关外的树林子里,热热闹闹地欢度端午节。初6日即从五原出发,二○五团团部及第三营驻五原县城东北约40华里的乌镇,第二营驻乌镇东约10华里的万和堂,第一营驻守在乌镇东北约10华里的司仪堂。后续部队到达以后的设防部署是:马鸿宾的八十一军军部及其直属部队驻临河县城;马腾蛟的三十五师师部及其直属特务连驻五原县城东北约30华里的折桂乡;马玉麟的一○三旅旅部及其直属部队驻乌镇;张海禄的二○六团团部及其所属三个营驻守乌拉脑包(乌镇东约5华里)。马锺的一○四旅二○八团团部及其所属3个营驻守在乌布浪山口(乌镇东北约10华里);一○四旅二○七团驻地不详。

乌拉脑包战役 

1939年夏秋之交,日寇从包头用汽车、装甲车、坦克向绥西八十一军防地进犯,企图消灭八十一军主力部队,侵占绥西。马鸿宾的儿子、八十一军参谋长马惇靖在日军进攻前几小时,从临河军部出发到达乌镇检查防地。这时,我任二○五团第二营营副,被安排在阵地电话旁看守电话。日军到达八十一军阵地前,首先用大炮轰击乌拉脑包二○六团和二○五团阵地,敌人的一颗炮弹落在我看守的电话前的一座田埂上,我只觉得身子往起一跃就失去了知觉,过了一会耳朵闷响,睁开眼睛一看,电话机被震动到身后的水坑里,我赶快把电话机从水坑中取出来重新安上。马惇靖在电话里急切地询问电话为什么中断了?火线上的情况怎么样?我不断地向他汇报着火线上的情况和传达他给火线上的命令。如他叫立即转告二○五团、二○六团第一线的官兵弟兄们注意,现在既要利用我们的防御工事,沉着应战,充分发扬火力,杀伤敌人,又要捕捉战机主动出击,消灭敌人,夺取胜利,不能只守不攻。他还令二○六团派出小部队沿乌拉脑包东南利用地形向敌人侧背迂回。他的这两道命令在这次战役中都起了重要作用。日军向八十一军阵地开始炮轰,我军二○六团迫击炮连用八二迫击炮还击。由于我军用的是旧式迫击炮,一冒烟就暴露自己,敌人立即向我炮兵阵地集中倾泻炮弹200余发,我军迫击炮只打了3发炮弹,就被敌人打哑了。敌人在炮兵、机枪的火力掩护下,用坦克、装甲车、汽车等机动车辆,向我阵地冲来。我军遵照马惇靖参谋长的命令,利用工事沉着固守,发扬火力,当敌人进入我军阵地步枪有效射程以内,正在下车之际,二○六团一营官兵发起猛烈冲锋,一下冲到敌人的机动车辆跟前,与敌人进行肉搏战,并用大刀砍敌人的汽车轮胎,把敌人打了个昏头转向,有的敌人还没来得及下车,就被打死在车上,下了车的敌人,有的被打死,有的被打伤,剩下的抱头鼠窜钻进汽车、装甲车逃跑了。我军缴获了两辆汽车,100余发炮弹,几十箱子弹,少数枪枝、指挥刀、食品罐头等军用物资。这次在战场上发现,敌人把被我军打死的日军尸体用装甲车上的特殊装置翻挑到车上去。

八十一军缴获日本鬼子的汽车,开到五原县城向群众展览宣传,老百姓写的欢庆标语,在汽车全身贴上一层又一层,充分体现了人民群众热爱祖国,仇恨敌人,军民一致的民族感情。乌镇街上有位老艺人,在八十一军打了胜仗后的几天内,就编出了不少歌曲,在街头自弹自唱。唱词中有这样几句:“咱们的老西军(指八十一军),打起仗来真能行。打跑了日本兵,缴获汽车拉进五原城,全城百姓庆祝又欢迎。依靠咱们的老西军,打败日本兵,百姓得安宁。”

乌布浪口、司仪堂战役 

1940年2月1日,日军30000余人,汽车、装甲车、坦克1500余辆,飞机多架,由黑田师团长指挥,分两路进犯绥西。一路向乌布浪口、司仪堂、乌拉脑包、乌镇一带的八十一军防区进犯;一路在马七渡口与门炳岳的骑七师接触。当时,马鸿宾正在重庆参加蒋介石召开的高级军事会议,部队由三十五师师长马腾蛟指挥。几个团长对马腾蛟的指挥不是十分尊重的,执行命令有点满不在乎,这是这次战斗中失败的原因之一。日军到达八十一军阵地前是1940年2月1日早晨约8时许。日军在司仪堂的正北,乌布浪口的正东枣树林口子大沙滩集结兵力。我任二○五团一营营副,驻守在司仪堂阵地上。日军车辆经司仪堂正北向枣树林口子集结时,我自己和另外3个人专门数敌人的车辆,从早晨到中午敌人共集结780余辆各种型号的车辆。日军先头部队到达八十一军阵地前,先用3架飞机开始在八十一军阵地上空盘旋侦察,并轮番轰炸,紧跟着就是大炮轰击。在飞机和炮兵火力的掩护下,敌人的坦克、装甲车、汽车向我军阵地接近。敌人首先用4辆车向驻守在乌布浪口的二○八团阵地,作试探性进攻。接触仅10余分钟,敌人3辆车调头往回跑,只留1辆车停在原地不动。我二○八团驻守在战壕内的官兵,误认为这辆车已被打坏,再开不走了,跃出战壕向敌人这辆车冲去,谁知敌人的这辆车又调头扫射,立即打死打伤我士兵10余人。这辆敌装甲车调头东去。日军在向二○八团作了侦查试探性进攻之后,集结在枣树林子大沙滩的车辆已近300,便开始向乌布浪口和司仪堂阵地接近。八十一军按照马鸿宾的命令在阵地前挖有3米宽、3米深的一道防御壕沟,从乌布浪口的山脚下一直到黄河北岸约20华里长。防御壕的前面还有50米宽的陷坑地带,这对防御敌人的机械化部队是起了良好作用的。但同时又可能被敌人利用作为掩体,对我军不利。日军到达我阵地前沿,离开车辆向我扑来,双方激战到天黑。夜间9时许,我营一连连长丁良玉负伤,次日牺牲。排长、班长、士兵30余人阵亡。营部跟随我的文书薛万有被炮弹击中,血肉横飞。敌机又不断利用顺风向我方阵地施放毒气,使得我军官兵不断咳嗽、流鼻涕、淌眼泪。中毒轻的人尚能坚持作战,但有些人胸闷、头痛、呕吐,根本不能作战,只得送下火线,大大削弱了部队的作战能力。夜间约10时,二○六团第二营营副马建功率2个连,从乌拉脑包出发,经司仪堂向乌布浪口增援,由于夜黑,地形不熟,脚下发出响声,被敌人发觉,马建功在激战中被敌人的手榴弹炸死。但这2个连已与二○八团守军会合在一起,敌人也发现了二○八团阵地增加了兵力,便加强对阵地的攻击。夜间11时半左右,二○八团阵地被敌人突破,但敌人仍不敢贸然前进。在后半夜的战斗中,时而紧张,时而缓和。次日黎明,战斗又紧张起来,我营伤亡较多,特别是机枪连战斗力大大减弱。马腾蛟命二○六团第一营向司仪堂增援。这一营人从司仪堂的正南乌拉脑包向司仪堂增援。他们在敌人的炮弹、土雾浓烟中时而卧倒、时而向前猛冲几步又卧倒,尽管牺牲较大,然而终于越过7~8里的开阔地增援上来。敌人的炮火没能阻止二○六团二营人向司仪堂的增援,便加强了对司仪堂阵地步炮联合进攻,激战越来越猛烈。我在掩体中站着观察战斗情况,刚往倒一坐,一颗炮弹把我站的这个散兵坑掀掉了半个,推出了两尺多深的一道壕,我的下半身被沙土埋实了,我的枪杆被打断了。下午1时许,敌人就从我们的阵地东南突破,二○八团的1个营被迫从乌布浪口子上山向蒙古地区撤退。

司仪堂阵地被敌人突破后,就从阵地右侧堵住了我军的退路。司仪堂阵地全部是大沙漠,地面上又被白雪覆盖着,利用自然地形地物很难得到适合作战的掩蔽物。敌人又是陆空联合,步炮联合向我阵地步步迫近。我军开始撤退就失去了掌握,有的部队利用阵地中间的第二道防御壕沟往下撤,敌人很快就占领了防御壕的东头,用机枪顺沟扫射正在壕内撤退的我军。在另一条南北走向的洪水冲开的深沟里,敌人占领了壕沟的北头,用机枪顺沟扫射,我军无路可退,不少人牺牲在这条沟里。这是司仪堂部队伤亡最惨的两个地区,比在激战中的伤亡大得多。我军在撤退途中,敌人除用地面部队追击外,敌机在空中扫射,炮兵又延伸射程封锁我军退路。下午4时许,我从火线下来,到达乌镇,看见街上到处是敌机轰炸的弹坑,街上的一个理发店变成了一个大水坑。马腾蛟师长、马玉麟旅长都在乌镇收容部队。日落时,我们又离开乌镇,向临河方向撤退。是夜8时许,马腾蛟师长挡住团长们,不准再往后撤,叫部队返回去,守住乌镇,配合傅作义的部队作战。但部队建制已乱,师长、团长谁也指挥不了在黑夜中乱哄哄的部队,旅长、师长只是商量了一番,继续向临河方向撤退。日军沿山向西运动,远远看见敌人汽车的灯光,炮声响个不停。我军从1日临晨开始战斗,已两天两夜没吃一口饭,没喝一口水。有的战士身上背的干粮袋里有点炒米,有的连炒米也没有,气候又十分寒冷,有的人实在走不动了,就倒在路旁。有的人冻得实在受不住了,就拾柴烤火。官兵一律穿着自织的毛鞋、毛袜、毛手套。在战斗中由于出汗和沾上积雪,鞋、袜、手套都冻成了冰块,火一烤热,手脚更加疼痛了,有的人就想把鞋、袜、手套脱了烤一下,谁知一脱鞋袜、脚上的肉皮都被撕掉了;一脱手套,手上的皮肉也被撕掉了。战后,马鸿宾命我在平罗县燕子墩收容伤残人员,其中光冻伤的就有700余人。

2月3日上午,我和一些人到达临河县城八十一军军部所在地,可是军部已经撤离了临河。这时我们的思想又紧张又失望,而敌人追击部队已在临河县城东门打起机枪,恰好我营的邹树林拉着我的两匹马也正在等我们,我们一行即出西门追赶部队。离开临河,部队分成几批向磴口方向撤退。马培清率2000余人,进入北沙漠,经三天三夜的艰苦行军到达磴口西北的哈巴尔滩,才第一次看见了村庄,稍事休息,再到磴口。沿公路撤退的其他部队也陆续到达磴口。日军在占领了五原、临河以后,派出少数部队追至临河以西的黄杨木头,才停止了前进。这次战役中,八十一军损失兵员1000余人,丢失不少轻重武器。

马鸿宾在重庆得知部队战败的消息,立即赶到磴口,收容部队,查询情况,追问责任。召集军官讲话时,讲了其他战区的抗日情况,讲了八十一军的简要历史和战史,责问二○八团马锺团长和该团第二营营长马希舜:“为什么在2月1日夜间日本鬼子进攻乌布浪口阵地时,你们不在火线上?”他的态度相当严厉,看来心情很沉重,两个眼睛血红,嗓子沙哑,生气地又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打起仗来怎么能拖着尾巴跑呢?往哪里跑?能跑出中国去吗?当军人见打仗就跑,还不如回家给婆娘抱娃娃去。我们不能丢了地方和老百姓一跑不管,我们打回后套去,守住地方,保护老百姓。我相信我们的士兵和下级军官是好样的,只要指挥得当,是能够和日本鬼子周旋的。”他讲话以后,又和师长、旅长、团长们商议,立即将已收容的部队,重新组织了两个团,补充了装备,几日之后,即令旅长马培清率领,重返后套,协同傅作义部队继续与日军作战。

马鸿宾对在乌布浪口战役中失职的二○八团团长马锺,该团第二营营长马希舜,带上脚镣押到黄渠桥撤职查办。将坚守司仪堂阵地努力作战的二○五团第一营营长马维麟提升为二○五团团长,该营营副王五典提升为二○五团第三营营长。

            ——录自《在抗战的日子里》,宁夏文史资料第十五辑,宁夏回族自治区政协文史研究委员会、宁夏军区政治部合编,1986年6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