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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夏工委及狱中斗争的一些情况

2014-08-15 17:49

马云泽

1926年11月,我由陕西绥德到了宁夏省城银川。当时,宁夏党的负责人是李林铭(李临铭),鼓楼东北角的那间房子就是党的办公室,我们住在东南角那间房子里。同月,我经同行的张慕时、白雪山两位同志介绍,在这间房子里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由于当时处于国共合作时期,党的活动是半公开的,我们的任务是在冯玉祥的部队中做党的政治工作。

1929年,经组织批准,我脱离了冯玉祥的部队,陕北特委指定我和谢子长、李景峰3人组织军事行动委员会,任务是开展游击战争。后由于蒋介石疯狂反共,党的组织遭到了严重破坏,我在关中和陕北一带不能公开行动,在和组织无法联系的情况下,遂于1934年端午节,化名马思骏再次来到宁夏开展工作。1935年冬天,我到省城地政班受训时,认识了宁夏屯垦委员会主任邵惠群(地下党员),他给我介绍了梁光富(即梁大均)的情况。1936年春天,邵惠群告诉我:宁夏要大捕共产党人,为躲避搜捕,我借故回到宁朔县,和梁大均取得联系,并由梁大均介绍我当了宋澄堡小学的校长。1937年冬天,西北局派杨学文(李仰南)到宁夏担任工委书记。1938年下半年,李仰南派白玉光来找我,我安排白玉光在宋澄堡小学当教员。1939年春天,为扩大活动范围,我将白玉光介绍到小坝小学教书。

1939年腊月二十八,西北局派到宁夏的新工委书记崔景岳召集白玉光、杜琳和我开会,讨论如果日本人占领宁夏,我们怎么办?当时日本人已经到了陕坝,又派飞机轰炸了宁夏省城,人心惶惶。讨论的结果是日本人要来,我们就组织打游击。

1940年4月12日(星期五),我收到一封信,是杜琳写给崔景岳的,让崔景岳到银川有事商量。我当时就想,春节过后崔景岳去过省城银川,3月1日开学,我也刚去过省城银川,会有什么事呢?我赶快回到学校,把信给了崔景岳,我俩分析了一阵,崔景岳说:“事情千变万化,我还是亲自去看一下。”我给他开了路条,证明他是我校的教师,到省城银川买东西。第二天一早他就动身了。

星期天我去县里领工资,在回来的路上,走到唐铎堡,突然碰上3个带枪的便衣,他们问我:“你是马校长吗?”我说:“就是。”他们便掏出枪来,让我跟他们去一趟县里。到了县政府便给我戴了脚镣,又派两个警察把我押往省城银川。路上我用10元钱收买这两个警察,帮我送了几封信。易宝珊得到消息,及时到学校帮我烧毁了存下的党内刊物和革命书籍。第二天,在路上碰到一个姓孙的熟人,他回去后马上把我被捕的消息通知了白玉光和王博。

我被带到军法处,在经过一番拷问之后,就被送到军法处后院的禁闭室。这是一进两开的房子,我被关在东边,炕上躺着陈选民,另外还有一个因反对上司被押的骑兵班长。西边房里关的是崔景岳,他躺在地上。押送我的宪兵对看守说,不要让这两个人交谈。那个骑兵班长很好,是个山东人,他看出我们认识,说:“我看你们是好人,你想问他什么,我给你说去。”我说你去问他的口供是怎样说的,他去后给我带来崔景岳写的字条:“同乡,同学关系。”这是他指示我对付敌人的办法。

这天晚上,敌人在高中第的卧室提审我:“你和崔景岳是什么关系?”我说:“同乡,同学关系。他来找事情没找上,就在我们学校帮忙教书。”敌人又问:“你是不是共产党员?”我说:“我不是共产党员,我是国民党员。”因那时马鸿逵训令所有小学教员都要参加国民党。“你知道谁都是共产党员?”我说:“不知道。”“共产党的组织呢?”敌人反复问了好几次,我还是说:“不知道”。敌人说,那就不客气了,顿时过来8个人对我抽皮鞭,压杠子。我还是原话,什么也没承认。敌人又把我在廊檐下反手吊了起来,反复审问了大约4个小时。3天后,敌人对我们的监视不严了,崔景岳爬到我跟前说他被抓来的当晚,即受了敌人的严刑拷打,又说:“我已经承认是共产党员了。”我问:“你为什么承认?”他对我说:“我没有办法,敌人把我盯得很紧。我被捕的当天晚上,敌人问我,我说我是商人,敌人问杜,杜就承认他是抗大学生,共产党员。敌人叫杜交代宁夏共产党的组织,杜指着我说,‘问他去’,就这样杜出卖了我。”这时,敌人已从中卫、中宁抓来了姚怀廉、江生玉、王世同,从金积董府抓来了宁夏中学学生武景惠、黄子华、霍纯锡。江生玉一进牢房,看我们戴的十几斤重的铁镣,又问我:“上刑了没有?”我指给他一看,他便吓的用皮大衣蒙住头蹲到墙角哇地哭喊起来。这些人还没有经过怎样审问,就向敌人表示愿意自首。因此,敌人把他们押在前院的优待室。不几天,他们就写了悔过书。

4月17日,孟长有同志在同心被捕了。他可能知道敌人已掌握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敌人一问他便沉着地说:“我是抗大学生,共产党员。”敌人又问:“你悔不悔过?”他说:“我上抗大是抗日,参加共产党是救中国,我没有过可悔。”

几天后,敌人第二次审问我。我掏出身上国民党党证给敌人看,军法处长程福刚抢过去说:“你那是假票子!”正在这时蒋介石派到宁夏的特务头子、调研室主任马效贤进来,高中第去招呼马效贤。我临出门时,听到马效贤问高中第:“口供怎么样。”高中第说:“还和过去一样。”马效贤说:“他是被共产党利用了,我们过去也利用过人。”看来,当时敌人只知道崔景岳是共产党员,其他情况还不清楚。

有一天晚上,敌人再一次审问我。高中第威胁说:“你再不说,今晚就拉出去枪毙你!”我还是没承认。第二天,程福刚对马鸿逵汇报这个案情说,宁夏的共产党没有几个。所以,他们准备过几天放掉一些。马效贤回到看守所后,关在优待室里的江生玉却主动上去对马效贤说,崔景岳是宁夏工委书记,崔景岳叫他给延安送的密信他没送去,还藏在自己家的椽缝里。还说,小坝小学还有两个人,其中白玉光是共产党员。马效贤赶紧给马鸿逵报告,马鸿逵气得暴跳如雷,大骂程福刚办事无能。因此,程福刚记恨起江生玉等人,这是江生玉等人虽然自首,却一直被关押,没有释放的原因。

敌人拿到密信后,又提审崔景岳:“你写的东西怎么显字呢?”崔景岳想毁掉它,说:“你拿来,我给你放到火上烤。”敌人不相信,经过化验,信的内容显出来了。敌人从信中知道了我党在宁夏南北有12个工作据点,以及两个人的名字(云泽和另一个惠农人的化名)。敌人追问崔景岳:“12个据点在哪里,那两个人是谁?” 崔景岳同志断然回答:“这是我们党的工作,不能告诉你们。”由于江生玉的叛变,5月4日,白玉光、王博也被捕了。随之而来的就是敌人疯狂的大搜捕。仅宁夏中小学就逮捕了30余名教职员工和进步学生。在12个据点里,黄渠桥小学是重点,校长雍生善,教员雷润霖、童善斗、党连青、刘正业、杨天伟,还有一名学生都被抓。黄渠桥南校的一个校长,一个教师也都被抓来。另外,被捕的还有石嘴山小学的校长叶松林,平罗师范的教师高力田。这些人一进军法处,就表示愿意悔过,敌人把他们全部关在前面的优待室。后来我们问,你们为什么要承认是共产党员呢?他们说,怕挨打受刑。

马效贤原来认为我没啥问题,这一来,对我的怀疑增加了。第二天,把我吊在房檐下,脚上还吊着十几斤重的铁镣,问我:“自首不自首?”我说:“我没有进过抗大,也没有去过延安,自首什么?”这样整整吊了我一下午。实在受不了,我就给敌人使计,说吊得我都不会说话了,你们把我放下来,我缓口气再说。敌人把我放下来,我说我已经说过了,再没啥说的了,就这样反复几次,大约下午5点多钟我才被放下来。

敌人破获宁夏工委后,在法庭上让叛徒对证,江生玉指认崔景岳是工委书记,又指认白玉光是共产党员。另一个自首分子也当面作证说:“崔景岳就是工委书记,他还在我家布置过工作。”崔景岳当即说:“你把我与你拉在一起,不知对你有什么好处?”以后他就不再说话了。

当时,白玉光看上去像16岁左右的娃娃,但却十分机智。他被抓来时,兜里还装满馍馍,敌人问你装着馍馍干什么?他说:“怕挨饿吆!”装出一副幼稚的样子。高中弟说:“崔景岳,你们怎么把这样的娃娃也拉到共产党内?”崔景岳回答说:“像你这样的人我们不要。”敌人为了进一步了解宁夏地下党的情况,要拷打江生玉,崔景岳看出江生玉是软骨头,怕挨不了打又胡说,就说:“你们打他干什么?他知道个啥,你们给我上刑。”这样,敌人又拷打崔景岳。高中弟问:“你们12个支部负责人是谁?” 崔景岳断然回答:“这是我们党内的事,不能告诉你们。”高中弟又问:“我们军政人员中谁是共产党员?” 崔景岳同志诙谐地说:“你拿名册来,我给你圈。”搞得敌人哭笑不得。敌人对他施用各种酷刑,崔景岳始终只是一句话:“你们把我枪毙了。”敌人说:“哼!枪毙?便宜你了。”整整拷打了一个下午。天快黑了,4个宪兵把他抬了回来,我看到他浑身伤痕,血迹斑斑,不由得泪水夺眶而出。我问他审问情况,他说:“我什么也没说”。接着又说:“不要难过,牺牲我一个,保留同志们。”最后他又对我说:“看来我要牺牲了,你没有承认什么,敌人又没有人证物证,估计敌人最后会放你出去。你出去后,要争取把工委被破坏的原因搞清楚,并尽量争取早日恢复工委的工作。”

有一天,敌人从三边抓来3个农民,是定边合作社卖猪的,被怀疑是共产党嫌疑犯和我们关在一起。崔景岳通过对他们的了解和工作,在他们临释放时,给三边特委写了一封关于我们被捕情况的信,托他们出去后交给定边县委,转给西北局。据说,这封信西北局收到了,但对我们的营救没有成功。

叛徒出卖工委以后,敌人把审讯的重点就转移到崔景岳身上,对他软硬兼施。每次受审下来,崔景岳都要把情况对我讲。有一天,敌人一科科长张先一在院子里放了一张八仙桌,面对面地和崔谈话,妄图劝诱崔景岳自首。崔景岳驳斥了敌人,宣传我党抗日救国的道理,敌人的企图失败了。又有一次,敌人要崔景岳对7个叛徒讲话,企图在精神上战胜崔。敌缉查科科长指着那些自首叛变分子说:“你看,他们都自愿放弃了共产主义,回到三民主义上来了。崔景岳!你还是失败了吧?”崔景岳笑道:“我很清楚你们的胜利!”敌人听到“胜利”二字,以为他认输了,就说:“那就请你给大家讲讲吧!”崔景岳就说:“很好。我和在座的各位,有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我们今天总算‘济济一堂’。你们原来都是共产党员,不管过去的情况如何,从今天起我们就分道扬镳了,今后各走各的路。你们不愿做共产党员也可以,因为一个人的信仰不能勉强。但既然参加革命,却又自首变节,这毕竟是一种可耻的行为。我希望你们考虑一下自己的后路,不要再做那些危害民众利益、民族利益的坏事情……”一席话,说得叛徒们本来低着的头垂得更低了。敌科长气得跺脚,指着崔景岳骂道:“好啊!崔景岳,你这个共产党!到现在还宣传共产主义!”崔景岳仰起头,发出了一阵轻蔑的笑声。还有一次,马效贤给崔景岳送来5元钱,崔景岳当即回敬说:“这是你们榨取人民的血汗!只有吸血鬼才能挥霍它,我不能花!”

在军法处的一个多月里。敌人对崔景岳的审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他的身体被折磨坏了,可他的精神始终压倒敌人,使敌人感到害怕。在这期间,崔景岳还托人把自己的自行车卖了,来给狱中的同志们改善生活。1940年5月22日,军法处把我们转送到省监狱,崔景岳、白玉光、王博、孟长有和我5个人都被戴上了10斤重的铁镣,关在南监房。陈选民一个人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4个抗大学生被关在西间的牢房里。宁夏中学的3名学生和高力田被关在一间牢房里。从北营抓来的那些教师大都分开了,雍生善、童山斗、刘正业、雷润霖、阎××,还有两个回民被关在两间牢房里。监狱三科的科长姓刘,这个人坏得很,经常来找崔景岳寻衅。有一次他对崔景岳说:“崔景岳,你们八路军不抗日,光在后方捣国军的乱!” 崔景岳同志立即说:“这个话,只有汉奸才能说出口!”这个家伙一听,瞪了瞪眼睛没话说了,以后再也不来了。还有个看守也很坏,经常骂我们是“兔崽子” “奸党” “奸军”侮辱我们。我们回骂他:“这不是中国人说的话,是汉奸才说这样的话。”

在监狱里,杜琳等17个人写了反共启事,稿子是黄子华执笔起草的。交到马效贤手上,敌人按照他们的需要擅自做了修改,第一个就找杜琳签字。在此之前,崔景岳做过杜琳的工作。因此,这次杜琳拒绝签名,说:“这稿子不是我们写的,这些事实我也没见。”杜琳不签字,马效贤就火了,命令监狱长“给那5个人和杜琳把脚镣戴上,给崔景岳再把手铐铐上”。杜琳不签字,敌人就把他和我们押在一起。敌人对另外的16个人办了训练班,让他们学习三民主义,讲课的老师曾是孟长有的老师。他让孟长有也读读三民主义,孟长有说:“三民主义我读过了,现在不需要了。”杜琳的侄女是高中弟的小老婆,她和高中弟一起给杜琳做工作,杜琳就软了,最终在反共启事上签了字。这样杜琳就被提出去和那16个人参加训练班去了。17个人的反共启事在宁夏《民国日报》上连续登了17天。

孟长有是中卫人,他是宁夏的一个人才,很不简单。马鸿逵的走狗、省党部委员、宁夏的大绅士张风池,也是中卫人。孟长有就是他告发的。他为了劝降孟长有,就把孟长有的父亲骗到监狱,让孟的父亲说服儿子自首。孟的父亲说:“长有,你好好认错,写悔过书。”孟长有坚定地说:“我上抗大是抗日,我参加共产党是救中国,我没做下错事,没有过可悔。”一句话说得他父亲无话可说了。

刚进监狱,我们身上还有些钱,敌人也看管得松,还能从狱外买饭吃,或者自己做着吃。过了一个多月,敌人对我们的迫害加剧了,每天只给吃两顿带霉味的黄米粥,每顿只给一碗。一天只准放两次风,时间很短。牢房长年不见阳光,既窄小,又阴暗潮湿,充满了霉味,臭虫成堆,虱子成串。牢房的门上只有碗口大的一个小洞,后墙上也只有一个小窗子。由于环境恶劣,再加饥饿的折磨,没过多久,大家的体质都下降了,白玉光、孟长有和王博都病倒了。军法处派了一个大夫给看了看,又给他们下了脚镣,我和崔景岳日夜照顾他们,最后总算好转。敌人没给我和崔景岳下脚镣,我整整带了5年,崔景岳直到被敌人活埋都没给他卸脚镣。

一天,崔景岳对大家说:“在反共高潮中,敌人有可能把我们杀害。但他们决不能把大家都杀完。看来,坐监狱将是长期的。目前,短时期的法庭斗争我们已经挺过来了,但长期的监狱生活有可能把我们的锐气磨掉。”他用严肃的眼光看了看大家,继续说:“我认为,监狱是阶级斗争最鲜明的地方。为了更好地进行斗争,有必要建立狱中党支部。团结难友,坚持斗争。”大家都很兴奋,一致赞同,而且还提了许多建议。经过认真讨论,狱中党支部成立了。

监狱党支部成立后,除了和敌人作斗争,还要争取自首分子中的一些人不要再干坏事。为了坚持长期斗争,崔景岳同志要求大家用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战胜各种艰难困苦。我们托人买羊毛,捻线,织毛衣设法卖了,改善生活。崔景岳平时常给我们讲边区的生活和斗争,讲毛主席领导中国革命的故事以及历史故事,激励我们的斗志。孟长有给大家教唱歌曲,我们一起搞编织,活动手脚,用泥制作象棋跳棋,活跃狱中的生活。

1941年4月17日晚上,大约10点多钟,敌人二科科长来到监狱门口说:“崔景岳、孟长有,军法处提你们问话。”然后又给孟戴上脚镣,就把他们带走了。第二天,不见他们回来,就托看守给他们送饭,那些人都说:“不用送了。”之后,有一个对我们比较同情的敌三科长周兴贤对我说:“崔景岳、孟长有两个人昨晚上被活埋了。”当时还听说,崔景岳同志临刑前,把身上的一件旧棉袍脱下来,让宪兵转交给狱中的同志们御寒,一幅眼镜要留给我们做个纪念。但敌人都没有答应。我听到这个消息哭了3天,吃不下饭。

崔景岳、孟长有同志牺牲后,我和白王光、王博、杜琳、刘正彦关在一间牢房。后来我又被换到别的牢房,与雍生善、童山斗关在一起。一直到1949年宁夏解放,才和白玉光等人一起出狱。

                                 ——录自《银川党史通讯》第三期,银川市委党史资料征集小组办公室编,1985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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